数据安全｜法律如何填补“汽车数据黑洞”？
金晓宇
对智能汽车而言，数据安全问题确实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在诸多仍待完善的数据安全治理框架形成前，作为普通的消费者，该如何理性地看待这一新现象，又该如何用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呢？为此，记者采访了金诚同达律师事务所的蔡硕律师和周睿律师。
01
3+3+2+1
记者
目前中国有哪些与汽车数据安全相关的法律法规？
蔡硕律师
基于在数据合规及隐私保护领域的法律实务经验，我们理解汽车数据安全实际上主要涉及三个方面，一是车辆本身的性能保障，二是国家的网信安全，三是个人隐私的保护。
目前，中国在这方面的立法还处在一个正在不断完善的阶段，相关的法律和规定大致可以概括为“3+3+2+1”。
第一个“3”是三部基本法，分别是17年就已生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将于2021年9月1日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和在审议阶段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
第二个“3”是三部拟出台的部委规章，分别是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的《汽车数据安全管理若干规定》，工业和信息化部的《智能网联汽车生产企业及产品准入管理指南（试行）》，和全国信息安全标准化技术委员会的《信息安全技术、网联汽车、采集数据的安全要求》，前述规章目前均在面向公众及行业征求意见的阶段。
“2”是指两部地方法规，目前立法进程较快的是深圳市，深圳市人大常委会出台了《深圳经济特区数据条例（征求意见稿）》和《深圳经济特区智能网联汽车管理条例（征求意见稿）》，目前尚未正式颁布实施。
最后一个“1”是国家全国信息安全标准化技术委员会编制的《网络安全实践指南——欧盟GDPR关注点》，其作为一个指导性文件，不具有强制法律效力。
02
从无到有
记者
上述与汽车数据安全相关的法律法规中，目前只有《网络安全法》是正式实施的。这是否意味着，当现实中遇到汽车数据安全的问题时，大部分情况仍暂时“无法可依”？
周睿律师
在立法的过程中，我们首先要解决“从无到有”的问题，然后解决“从粗到细”的问题，最后解决“从旧到新”的问题。目前，数据安全相关的立法，总体上仍处在“从无到有”的初期阶段。
我国是成文法国家，这就决定了立法活动难免滞后于相关技术领域的迭代速度，往往是先出现某一新事物，然后立法机关才开始制定具体的单行法来规制它。而且从立法的征求意见稿到最终的落地实施，也还要经历一个博弈阶段，确实存在一定的适法“窗口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当出现相关的问题时，就没有法律去规制它，就完全的“无法可依”。
虽然现在汽车数据的收集、处理等具体的情形，没有针对性的单行法来直接规制。但是，一些已经生效的基本法，如《民法典》《网络安全法》等，仍然确立了一些通用规范和基本原则。相关的情况可以依据这些基本法来研判。《民法典》第一百一十一条即明确规定：“自然人的个人信息受法律保护。任何组织或者个人需要获取他人个人信息的，应当依法取得并确保信息安全，不得非法收集、使用、加工、传输他人个人信息，不得非法买卖、提供或者公开他人个人信息。”
03
隐私or便利？
记者
随着智能汽车的兴起，越来越多的汽车制造商开始收集用户的数据，以提供个性化的服务，或利用用户大数据对产品的迭代进行优化，这种做法的边界在哪？
蔡硕律师
参考欧盟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及上述征求意见稿，汽车制造商在收集用户的使用数据前，一般应以弹窗等方式获得用户的授权。车企一般需要提供“一键取消”用户数据收集的入口，让用户可以随时终止授权。
事实上，消费者确实需要权衡，是否要在一定程度上放弃自己的隐私权来换取便利度。比如，当车辆后台系统获得授权并收集用户数据后，确实能分析记录一些用户的偏好和习惯，从而提供更好的驾乘体验。但如果用户对自己的隐私权保护极为敏感，不愿授权车辆后台收集数据，那可能会导致每次使用车辆时都需要进行各种繁琐的设置，恐将牺牲一定的便利性。
汽车制造商如果是为了产品改进而收集用户数据，需要对具体的用户数据进行“匿名化”或“脱敏处理”，即剔除用户私人的信息，经处理后的大数据原则上需保证不能识别出特定的用户个人。因此，汽车数据的收集、处理和使用是有严格的尺度和边界要求的。
04
所有权待定
记者
用户在自己汽车上产生的数据“所有权”到底归谁？
周睿律师
根据相关规定，车企在抓取或收集车内数据信息时需要经过用户事先同意，对于涉及个人隐私的数据信息原则上需要每一次单独的授权同意，对于事关国家安全的涉密数据应纳入重要数据和敏感数据保护。
目前中国法律对数据所有权问题还没有下明确的结论。虽然这些数据并非来源、形成于汽车制造商，但是最终用户通过授权同意方式把这些数据交付给了汽车制造商，因此在全球各司法辖区的主流判定中，一般认为数据的所有权应该属于汽车制造商。
尽管如此，这并不意味着汽车制造商对数据的使用是不受规制的。就如同你拥有自家菜刀100%的所有权，但并不代表你能拿菜刀出门随意挥舞。
05
调阅待细化
记者
个人是否有权调取查看自己车辆产生的汽车数据信息？
蔡硕律师
正在审议中的《个人信息保护法》草案第45条回应的这一问题：“个人请求查阅、复制其个人信息的，个人信息处理者应当及时提供。”由此可见，数据主体对数据信息的查阅、复制权有望得到我国法律的保护。与欧盟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相比，中国的《个人信息保护法》在这一问题上更倾向于保护用户及其他数据主体的合法权益。
但在实践中，调阅数据会产生一定的成本，比如时间的成本、人力的成本，这些成本到底该由谁来承担，目前还无定论，还需进一步探讨。这就是刚刚周律师提到的立法活动“从无到有”“从粗到细”的过程。
*以上文章仅代表受访者本人观点，不代表北京金诚同达律师事务所或其律师出具的任何形式之法律意见或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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